寒宮寂寥,漢王對月獨酌。
夜風簌簌,月下銀杏搖曳,樹影婆娑,一如昨日。漢王望著銀杏,舊事湧上心頭,他手中的清酒仿佛變得混濁。
“當真是孤家寡人了。”他輕歎,玉盞送到唇邊,酒入愁腸。
“十三年了,陛下的習慣還是沒變。”孟之道自樹林陰暗處的小徑走來,見得龍顏,即叩道,“微臣參見陛下。”
“這晚還讓你進宮,辛苦了。”漢王放下玉盞,抬手讓孟之道起身。
“陛下,您吩咐的事,臣已經與帝星說了。”
“他何時回來?”
“估摸路程,不出三日。”
漢王站起,道:“王氏一族仗著自己是外戚,獨大多年,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臣有一事不明。”孟之道扶著年老的漢王,道,“陛下既然早就知道當年是王後害死帝星生母,又為何要一直瞞著帝星,直至今日?”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早知對他無意,如今正好,時機已到。”
孟之道緘默,於心中歎道:隱瞞多年,隻怕帝星念不到陛下的好,心中隻有恨吧。
漢王隻顧心中大計,不知孟之道所思所想,故未注意孟之道的沉默。他目視遠方,眼神越發狠厲起來,冷冷道:“借他之手,除去王家!”
“陛下聖明。”
三日後,李稷趕到長別。
他望著繁華的巷道,一別兩載,漢國並無太大變化。回到漢國,他未做他想,立即入宮向漢王請安。還未到漢王居住的清宴殿,他便在路上遇到了一位故人。
“才兩年,帝君竟長得這般高了。”漢王後雖年過三十,卻風韻猶存。
“兩載未見母後,兒臣甚是想念。”李稷躬身,行了大禮。
“過幾天就是你父王的壽辰,你可得好好孝敬他。”漢王後道。
“父王的壽辰是大事,兒臣定會討父王歡心,也會……討母後歡心。”李稷起身站直。他看著漢王後,眼中滿含笑意。他道:“父王許久未見兒臣,應是想念了。兒臣需得去向父王請安。”
“你去吧。”
李稷轉身離去。漢王後望著李稷遠去的背影,許久才回過神。
“殿下,如今怎辦?”漢王後身旁的侍女道。
“能怎辦?如今看來,他是不會放過王家了。”漢王後將手搭在侍女臂上,侍女扶著她朝來處走去,“王家氣數已盡。本宮恐怕也……”
“不會的,陛下如此寵愛殿下。”
“寵愛?哼,恐怕不是……”漢王後冷笑道。
“可是……誰可以解這僵局?”
漢王後停住腳步,尋思片刻,摘下身旁的一朵牡丹,放到侍女手中,道:“若有不測……恐怕隻有鍾靈寺了。”
侍女不明,疑惑地看著手中的牡丹。
鍾靈毓秀,鍾靈寺坐落於權力縱橫的漢國都城—長別,卻是漢國中最遠離爾虞我詐,塵世紛擾的地方。
草木鬱鬱,泉流汩汩。天穹、山間、寺中,來去自如的煙雲、砍柴刀上剛剛凝成的晨霧露珠、縈繞於寺間的米香……每一處都是一塵不染的清幽。
李康立於崖頭,靜觀山間日升,白鶴亮翅,徜徉碧霄。
“皇兄的丹青越發精進了。”少女俯身,玉指探向紙上的山雲。
“韞兒,身為公主,不待在宮內侍奉母後左右,整日往寺廟跑。”李康捏了捏李韞的臉,道。
“皇兄知道的,我在宮不歡喜,隻有在皇兄這我才有歡喜的時刻。”李韞揉了揉被李康捏紅的臉,聲音悲傷起來。她雖貴為漢國公主,卻因貌醜,淪為世人笑柄。
“沒事的。”李康溫柔道。
“有事!自上月及笄後,父王便開始張羅起我的婚事,可是放眼整個漢國,竟無男兒願意娶我!”李韞咬著嘴唇,低聲啜泣,“我恐怕……要嫁不出去了……”
“父王母後生的那好看,皇兄也生的那好看,怎到我這兒,竟是個貌醜的……”
“韞兒……”李康看著自家妹妹傷心欲絕,不知如何是了。突然他想到什,道:“韞兒啊,你是不是想找這世上最歡喜你的男兒。”
李韞點點頭。
“歡喜我們韞兒的男子怎是這些以貌定人的凡夫俗子可比擬的?”李康摸了摸李韞頭頂的發髻,道,“他們看不上,是他們不配。韞兒又何必為這些配不上你的男子傷心。”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