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威爾森握緊了他的魔杖,翠綠色的風環繞著他,棕色大衣的衣領微微擺動,煙鬥的白色氣體一冒出鬥缽就被吹散,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青筋畢露,此刻的他不複先前的從容不迫慵懶自如,而是散發著肅殺蕭瑟的氣息。
風,這種在一些文化稱為氣的東西,一向被視為最柔軟最無力的元素,比起同樣柔弱卻擁有實體的水還要低一檔,即使是高級風魔法中表現出的超強切割力,也比不上以破壞力著稱的金和火。
但很少有人知道,極致的風,可是殺人於無形的最強利器。
“沒想到你在那樣的情況下都能解開我的術式,是我小看你了,鬆下家族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喬治·威爾森說道,煙鬥隨著他的嘴巴一開一合而上下晃動,“不過,你受了這重的傷,真的還要繼續下去嗎?”
熏緩緩地降落在擂台上,她的臉色有些慘白,胃翻江倒海的惡心。在一瞬間充溢全身的未知的力量突然消失之後,短暫的清爽感被令人難過的暈眩和疼痛所取代,五髒六腑受到了劇烈的衝擊,身體一時半會很難恢複到可以戰鬥的水平。
“如果你現在認輸,至少不會再次受傷。”威爾森咬著煙鬥的銅杆,“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沒有必要把未來賭在這一次上。”
“未來……”熏抿著嘴,原本的鮮嫩的紅唇變成了淡紫色,但她的眸子卻好像燃著火焰,放射著熱烈的光芒,“你根本不能理解……我要的未來。”
“我不需要理解。”威爾森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現在熏的身側,低語道,“你有你的故事,我也有我的人生。我大概明白支持你到現在還不倒下的東西到底是什,是所謂……‘信念’吧?”
“風,無色無味,無相無形,堪稱最柔弱的元素。”威爾森的指尖有一點翠芒在閃爍,“但是,隻要能夠把所有的力量集中於一點,形成風核。那風暴的力量,將無人可擋。”
那一點翠芒在熏的眼眸迅速放大,轉瞬便演化為強烈的風暴,高速旋轉的氣流把擂台表麵的石磚一寸一寸剝裂。
少女的身體又一次被高高地拋起再跌落,威爾森背對著她摘下帽子,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
“‘信念’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能被人輕而易舉地踩在腳底。回家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嗯?”
威爾森啞然失笑,這個小家夥竟然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掙紮著站了起來的同時,一雙眼睛還緊緊地盯著自己,似乎還有繼續戰鬥的意願。
“打擊得還不夠狠嗎……”威爾森魔杖一挑,又是一道龍卷爆發,將熏身旁的傘裹挾著甩到了擂台邊緣。
熏望向擂台的角落,紫色的花傘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地落在那,傘柄已經折斷,傘麵也早已不成樣子,不少地方被斷裂的傘骨戳破。
“哦,很抱歉,弄壞了你的東西。那種堅固程度,讓我以為那是一件品質不低的魔器才特意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專門去摧毀它,沒想到居然是一件隻有裝飾功能的器物。”威爾森故意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著,“能把沒用的裝飾物做得如此精細的,也隻有你們了。”
這樣應該差不多夠了,這種少年心性的對手在這種刺激下,要暴怒強攻,要心灰意冷地退場,無論哪一種,都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結果。
不過,對一個十多歲,實力不如自己的少女使用攻心,威爾森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沒用的……裝飾物……”熏的聲音聽不出悲喜,與其說是憤怒的囈語,倒更像是一種徹悟之後的呢喃。
她抬手召回變得破爛不堪的花傘,這當然不是什沒用的裝飾物,但如今它作為魔器的生命已經終結,甚至連遮風擋雨的基本功能也喪失了。
這把傘對熏來說曾經意義非凡,那是她出生時爺爺留給她的遺物,但那隻是曾經了。
現在的熏,隻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未來”。
“說的也沒錯,現在的它,的確是沒用的裝飾物。”熏抬眼望向對麵的喬治·威爾森,冷冷地說道,“就像你一樣。”
“哦?”威爾森肩膀一震,微笑著低下了頭,寬寬的帽簷把他的上半張臉埋進了陰影。
蓄意挑釁的挖苦沒有起到作用,反而被對手撩動了心弦。
真是優秀的年輕人,看來不能把她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來對待啊。
“你想激怒我?”威爾森的魔杖頂端逐漸亮起光芒,“必須要說明的是,那對你可不是一件有好處的事情。”
“同樣的話也送給你,大叔。”熏的眼,兩個近乎重疊的威爾森正做著截然不同的動作,“你的稱號是,‘詠唱風的詩人’對吧?嘲諷小孩子的詩人,還算是一個合格的詩人嗎?”
“……”夾雜著翠綠色光芒的氣流在威爾森魔杖的尖端急速匯聚,“在成為一名魔法師之前,我就已經是一位詩人了。”
“那可真是令人遺憾呢,這個世界上多了一位魔法師,卻少了一位詩人。”
這個少女的從容不迫是怎回事?她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說著極具挑釁意味的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集聚魔力,她就不擔心比賽的結果嗎?
喬治·威爾森堅不可摧的必勝信念動搖了,他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個圈套,懷疑之前他給鬆下熏造成的傷害不過是對方故意設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誘他主動攻擊。
“還要……一會兒……”熏感到體內的不適感正在漸漸消退,而威爾森的舉動正如她所預計的那樣,出現了猶疑。其實如果他在這個時候主動進攻,靠熏自己是不可能組織起像樣的反抗的。
“你在拖延時間?”威爾森很快就發現了異常,這個少女慘白的臉色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力量也消失了,她說的那些唬人的話隻不過是虛張聲勢。
“外強中幹的偽飾,哼,到此為止了。”被一個十多歲的少女欺騙,威爾森覺得這就像吃了火藥一樣令人暴躁,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臉麵上掛不住遠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難以接受。
他可以想象得到在評級大會結束後的晚宴上,那幾位舊相識對自己的冷嘲熱諷,雖然他們沒有惡意,但一樣是令人感到十分不愉快的事。
魔法即將準備完成,讓這場比賽於此畫下句點吧。
“不行,還要一會兒……”熏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非常冒險的舉動,但值得一試。
她向喬治·威爾森直直地衝了過去。
魔法飛行的速度比衝刺快得多,隻要能唬住威爾森讓他陷入猶豫之中,這做就是正確的!
但是,如果威爾森直接甩出魔法,那熏將不僅爭取不到恢複的時間,連反應時間也會變得更短,這樣的話,在對方傾盡全力的攻擊下,甚至連保住性命都會變得十分困難。
這是一場賭博,賭注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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