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的將藥放在吳思鶴的眼前,聲音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是狂風暴雨一般朝著吳思鶴席卷而來:
“吳太醫,試藥的太監不在,醫者仁心,就由你來替朕試一試這藥吧!”
吳思鶴詫異的抬頭,隨即害怕的低下頭,天子龍顏,不是尋常人可以窺伺的。
“是。”
吳思鶴已經平複下來自己激動的心情,恭敬的雙手接過皇帝手中的藥碗。
用小勺子淺淺的舀了一點藥汁,隻堪堪淹沒了勺子的一點底,送進了自己的嘴中。
苦澀,還有一點微不可查的酸意在他的口舌之間蔓延。
那點子酸,尋常人無法察覺,可對於醫者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陛下,微臣試過了。”
吳思鶴將藥勺攏在袖內,恭恭敬敬的用雙手將藥碗舉過頭頂,呈給皇帝。
皇帝卻並不著急接,而是繼續目光沉沉的看著下首的吳思鶴。
來自天子的凝視令吳思鶴渾身不自在,那令人膽寒的目光自他踏入這屋子開始就沒有離開過。
許久,才聽見皇帝問了一句意料之外卻不算不著邊際的話:
“吳太醫,這新的湯藥苦?”
啊?
吳思鶴詫異極了,陛下可不是怕苦的人,更不該是一個怕苦的君王……
但這話不可對人言,更不可對天子言說。
“陛下,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
吳思鶴如天底下所有勸病人吃藥的大夫那樣回道。
“吳太醫這話叫朕想起來一位故人。”
皇帝的聲音有一絲悵然。
吳思鶴不敢接話,皇帝也沒有讓他接話的打算,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也曾有這一個人愛說這句話,隻是他總是說……”
吳思鶴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皇帝的話卻已經追至了耳邊: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吳思鶴的心重重的一顫,皇帝說的是自己,阿不,準確的來說是那個已經銷聲匿跡的於翰林。
皇帝探究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吳思鶴的身上,也不知在打量思慮著什。
吳思鶴覺得自己該說些什,卻也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
“隻是可惜敢這樣勸諫朕的卻不是一個直臣,甚至都不能算是個忠臣,真是可惜了朕的心思……”
吳思鶴的心中苦澀、釋然和淡淡的惋惜一同湧上心頭。
原來,自己也曾有過這樣意氣風發的時候?
原來,一直被張翰林打壓的自己在皇帝的心中,也曾是一個可以培養的臣子?
往事已矣,換一種麵皮和身份得知自己曾經過去不曾知曉的全貌,也算是彌補了曾經的遺憾吧。
皇帝隻是一瞬的緬懷歎惋,隨即又恢複了那個生殺果決的帝王:
“不知道也說這句話的吳太醫想成為哪種人呢?”
吳思鶴不敢怠慢,俯下身子,額頭重重的抵在了座下:
“微臣誓死忠誠於陛下!”
“哦?”
皇帝的聲音似乎有一絲譏笑,還有一絲玩味:
“既然如此,吳太醫就將這碗藥全都喝了吧。”
“陛下,這……”
吳思鶴不明白皇帝的意思,那種奇怪的不安感又在一下一下重重敲打著他的心髒。
“臣子可從來沒有過問君王命令的權力。”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盡顯帝王不可逆轉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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