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刻才走的時候,殿外的夜色早已暗沉,周靈悻悻坐於長階上,垂目望著地上被劉刻才留下的官帽與掌印。
燭火的光影搖曳,卻也未曾照明周靈的心緒。
“大人,您不能進去,大人!”
不知愣愣看著有多久,直到宋青青那婉轉動聽的音色帶著幾分急切,由遠漸近傳來。
周靈緩緩抬眸,視線定在大殿正中,一聲飽含辛累的惆悵哀歎,從她口中徐徐吐出。
偌大的宮殿,隻她一人聽得。
隨即起身,負手立於身後,神色寧靜地候在中央,帝王風範盡顯。
“你退下罷。”
宋青青到底沒攔住,張尚書還是一腳踏進大殿,直直地看著周靈。
擔憂地望去一眼,宋青青低眉順目,行禮告退。
隻是方退出殿外,卻並未往休憩處走,反倒是沿著出宮的方向一路疾行。
宋青青心底著急,陛下的臉色,瞧著便是慘白的,恐怕又是壓著什在強撐著。
病情才好過沒幾日,萬不可再出岔子了!
念及此,宋青青目中擔憂更添幾分的同時,朝外走的步子更快了些。
大殿。
“臣拜見陛下。”
因是不曾得周靈傳召而擅入的,是以張尚書向周靈行的,便是跪拜請罪之禮。
周靈自顧轉身落坐,直至一盞熱茶添滿,才抬首看他。
而張尚書,從頭至尾都跪得筆直,身姿挺拔,雖無半分不敬,可不經意對周靈露出的神色,卻也少了幾分遵從,反倒多了些許失望。
“你起來罷,有什話就直說,你跪著,朕看著累。”
周靈這般說,張尚書也不推辭,謝恩過後,撩起衣擺便站直了身子。
“陛下,您為何要辭了刻才的官?他那兒子做的這些事,他全然不知,您也是知道的!”
張尚書與劉刻才相交多年,私交甚篤,是以見著劉刻才從周靈處離去時,官帽不翼而飛,大致便猜出來些許,什都拋在後頭了,便是冒著對天子不敬的風險,也要搏一搏。
周靈唇角輕輕扯出一抹笑:“朕並不曾遷怒於他,是他自己辭的。”
“他……唉!”
順著周靈視線,張尚書也看到了案桌邊的官帽印章。
他自不是個蠢笨的,劉刻才多年心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隻是當這一天來得這般快,還是因如此荒唐之事,到底是令人惋惜的。
“張尚書,你也同朕相識多年,自不必擔心朕一怒之下,會牽連劉家其他無辜之人。”
直到周靈話出,宛若一顆定心丸,張尚書那時時懸著的心,才安心放下。
“他意已決,你也不必勸,苦了那多年,讓他好好歇歇吧。”
張尚書張了張嘴,還是沉默應下了。
一口濁氣歎出,周靈將那新添的茶盞遞與他,緩緩道:“除了劉家的事,朕也知道你為何非要見朕不可,但那宋國的棉絮,朕是要定了。”
“陛下!”
張尚書那握著茶盞的手抖了一瞬,麵色發白:“臣信您不是個奢靡沉淪的性子,那宋乾攻楚,不過是個為合圍我周國的幌子,倘若您是購置乾國的米糧,作防患未然,臣絕無二話。可這宋國棉絮,您隻是用來添置華貴衣物,有何用處?”
那一日張尚書被氣昏了頭,可細想後,他直覺周靈不是那般不知安危的性子,思來想去,卻始終不知她要這棉絮做什。
直到周靈一道聖旨令下,那每一個字,張尚書都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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