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暖發愣半晌，卻隻瞥見那抹青筋像是緩緩被拭去了。

    頭頂那張浸沒在黑暗的深邃輪廓，也倏然變淺了，似是突然就不惱了，又像是隨時會離她而去……

    果不其然，就聽那低沉的音色雜糅著再不在乎的冷淡，於頭頂響起，壓得她心底一沉：

    “罷了，我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了。”

    穆昀清見她沉默良久，似乎被她耗盡了耐心，兀自鬆開對她的壓製，下了床就邁著無聲的步伐，自顧自走進了陽台。

    若不是聽見那陽台門被打開的聲音，在這伸手難見五指的黑暗，怕是連他走去了哪兒，都無處可知。

    季暖聽那門的聲音，方才回過神來，卻隻覺十指有些發麻。

    輕一掙動，她這才想起來，這麻木，是因著他溫暖的十指，方才還與她牢牢相扣著的關係，如今，竟已然將她手指的冰冷……拭得一幹二淨。

    季暖感覺像被當頭狠狠打了一悶棍。

    頭暈目眩之時，她急忙就從床上爬起身來，連拖鞋和外套都來不及穿，就快步地往陽台上走去……

    她的手剛按上那玻璃門，推門的動作卻是一滯。

    漆黑的貓眼，滿滿的隻倒映出玻璃門的那頭，陽台內那抹側身而立的頎長身影。

    穆昀清微垂著眼臉，修長手指間夾著一根煙，時不時抽著，嫋娜白煙一瞬模糊他精雕細琢的側顏。

    他那幾乎要融入夜色的黑發，在冷風吹拂著，遮掩了臉上神色，卻依舊看得清那蹙著的眉頭，與狹長眼尾處溢出的沉思。#)&!

    季暖皺了皺眉，心知他定是在看院子那排近日來，愈顯枯容的櫻花樹。

    那樹，和這棟他以前從不來居住的宅邸，果然有什特殊的意義吧？

    是不是……與他心底的那個女人有關呢？

    陽台內。

    穆昀清察覺到她的目光，眸光從眼尾傾瀉而去。$^@^

    隻見到她站在玻璃門的另一半，放在門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正發呆似地看著他，輕咬著下唇，秀氣的眉皺著，漂亮的貓眼，有著憮然躊躇的思緒。

    直到瞥見她光著的腳丫子，和那一身單薄的睡衣時，那覆著黑眸的厚重寒意瞬間冰融。

    這個蠢女人……

    明明還發著高燒，卻連鞋和外套也不穿就下床來了。

    穆昀清當即臉色一沉，大步上前，作勢要回到屋去。

    季暖見他行來，眸光閃爍，有些慌張地想要找回方才在床上時、尚未完的話：

    “對不起，剛剛我想的是……”

    然而，霎時間，她發現，方才她想要的話，現在全給忘了。

    大概都是一些無意義的胡扯與解釋吧？

    她明知道，這個男人最不喜歡聽無意義的話，也從不無意義的話，更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他的狂妄與城府，讓他霸道任性到足以隻做他想做的事，給出隻有他能實現的承諾。

    那，她為何不能更信任他一點？

    她明明也知道，她喜歡的這個男人就在她的眼前，方才還緊緊握著她的手，給了她一個保護的承諾……

    那，她為何還要防備他、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