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房俊頷首予以認可,又道:“此番西域之戰雖未結束,但戰局已經注定,隻看薛仁貴能夠打到多遠、給大食以及整個西方世界帶去多大影響。不日我便啟程返回長安,此間之事,全權交由你負責。”裴行儉應下,而後問道:“大帥是擔心東宮?”
房俊沉默一下,也不避諱一旁豎著耳朵偷聽的祿東讚,坦然道:“陛下易儲之心甚為堅決,我若不回長安坐鎮,指不定搞出什蛾子,陛下看似優柔,實則性格剛愎,萬一受人慫恿鐵了心易儲,朝中怕是無人能夠阻攔。”
儲位之歸屬,意味著權力之分配,有人想要維持現狀,自然就有人想要打破現狀。
文官也好、武將也罷,不甘於現狀者比比皆是。
他的立場一如既往,儲位乃是國本,攸關社稷穩定、江山人心,豈能動輒更替?帝國上下數以億計的人民勵精圖治、披肝瀝膽而創造出的資本、財富,不應消耗在這樣的內耗之中。
裴行儉欣然道:“大帥請放心歸去,西域之地,由我鎮守足矣。”
他自是願意見到東宮穩固的。
因房俊公然站在東宮一邊予以支持,他們這些房俊的“黨羽”自然而然被歸結於“太子黨”,隻要廚衛穩固他日順利登基,那就一並算作“潛邸功臣”“從龍之功”,屆時毫無意外會成為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之所以明知“奪嫡”之危險巨大卻還是有太多人趨之若鶩,正是因為高風險的同時意味著高回報,一個“從龍之功”所蘊含的政治能量,需要一個能臣數十年之辛苦耕耘也未必可以比擬。
房俊看向祿東讚:“大論是留在此地觀摩一下此番大戰之後續,還是隨我前往長安?”
祿東讚道:“一別經年甚是想念長安風物,如今之大唐想來定是日新月異,去見識一番當世最為雄偉繁華之都城也還不錯。”
房俊笑道:“那咱們便一路同行,還請大論收拾一下行囊,咱們不日啟程。”
此番西域之戰已經定局,以安西軍大獲全勝而告終。
至於後續薛仁貴能否創造神話、率領部隊長驅萬直搗大馬士革,則非是事先可以預見,想要玩完成這樣一個震古爍今之成就,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甚至可以說運氣將會是更為重要的一部分。華亭鎮軍港。
梅雨時節的江南總是陰雲繚繞、雨水淅瀝,沒有太陽的日子連空氣都能攥出水,一切裸露在外的物體都在發黴、長毛……
一艘艘戰艦停駐在泊位上,即便是陰雨天,仍有水兵在船舷兩側爬上爬下,用工具將附著於船體上的寄生物鏟掉,甲板上也有水兵將船帆展開、纜繩盤起,一絲不苟的檢查。
大海之上風起雲湧、浪濤滾滾,再是堅固的戰艦也經不住一個大浪從側邊打來,船行海上不僅需要精密的造船技術、高超的航海技藝,更需要嚴格的檢查與修補。
港口內一處營房,李謹行站在窗前眺望著港內煙雨蒙蒙,歎了口氣。
身後,正伏案翻閱文書、檔案的李義府沒抬頭,問道:“將軍何故歎息?”
李謹行轉過身,健碩的身軀將一身圓領長衫撐得鼓脹,猿臂蜂腰、渾身上下好似豹子一般充滿爆發力,抓起一旁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哼了一聲。
“李參軍明知故問。”
李義府被調入水師雖然算是拯救了仕途生涯,有了無限之可能,但隻能重頭開始,擔任一介從八品的“兵曹參軍”……
不過李義府對於這個職位很是滿意,水師不比十二衛,後者很多時候都集中在某一處軍營,大將軍坐鎮、長史負責具體事務,其餘大小官員隻能唯唯諾諾、聽命行事。水師不同,因為是以每一艘船為單位,出海之時除非有重大海戰,一般來說有個三五艘船足矣應付尋常事務,所以兵曹參軍也能掌握一定實權。更何況李義府調入水師直接歸於李謹行麾下,而李謹行此番則是受命於武媚娘……
水師上下,誰人不知武娘子之威名?
這可是執掌“東大唐商號”的強權人物,尤其是以房俊對其之寵愛、信重,稱一句“東大唐商號的太上皇”亦不為過……
所以現在李謹行獨領一支三十餘艘戰艦、兩千餘人的水師部隊,自成一係確保完成武媚娘交待的任務,連水師大都督蘇定方都不管。
李義府從滿桌文牘、檔案之中抬起頭、直起腰,笑著道:“我查閱了以往數年之間水師每一次海戰之檔案,發現那些番邦蠻夷根本不堪一擊,即便有一些硬茬子也早被打殘、殲滅,以咱們當下所掌握之軍隊力量,足矣攻陷一座海島完成武娘子交付之任務。”
以往身在長安,整日聽聞水師如何大勝、如何無敵,心中其實並無直觀之感受,畢竟誰也知道陸戰與海戰不是一回事,陸戰的見識、經驗,並不能生搬硬套於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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